杜甫七古《青丝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这首诗涉及仆固怀恩。安史之乱爆发时，仆固怀恩为郭子仪的“朔方左武锋使”。骁勇果敢，屡立战功。为交好回纥，出嫁二女和亲回纥。安史之乱中，其家族四十六人死于国难。乱后拜检校左仆射、中书令、河北副元帅、朔方节度使、太子少师，册封大宁郡王。永泰元年遭宦官骆奉先陷害，举兵反抗，为郭子仪所败，病死于鸣沙城。【《旧唐书-代宗记》广德元年：“九月壬戌朔，仆固怀恩拒命于汾州。”广德二年“冬十月丙寅，仆固怀恩引吐蕃二万寇邠州，节度使白孝德闭城拒守。丁卯寇奉天，京师戒严。……十一月乙未怀恩与蕃军自溃，京师解严。”永泰元年九月“丁酉，仆固怀恩死于灵州之鸣沙县。时怀恩诱吐蕃数十万寇邠州，……京师戒严。”】

青丝（杜甫）

青丝白马谁家子？粗豪且逐风尘起。不闻汉主放妃嫔，近静潼关扫蜂蚁。

殿前兵马破汝时，十月即为齑粉期。未如面缚归金阙，万一皇恩下玉墀。

青丝白马：借指叛军。《隋书-五行志上》卷22：“大同中，童谣曰：'青丝白马寿阳来。’其后，侯景破丹阳，乘白马，以青丝为羁勒。”【侯景：羯族。曾任东魏吏部尚书。太清元年（547）投降梁武帝，次年叛乱，囚杀梁武帝父子。大宝二年（551）自称皇帝。一年后侯景被部下杀，侯景之乱平。】

汉主放妃嫔：借汉指唐。【《旧唐书-代宗记》永泰元年二月：“丁丑，内出宫女千人，品官六百人守洛阳宫。”】

潼关扫蜂蚁：《旧唐书-代宗记》广德元年九月：“已丑，吐蕃寇泾州，刺史高晖以城降，因为吐蕃乡导。……（十月）辛未，高晖引吐蕃犯京畿，寇奉天、武功、盩厔等县。……癸巳，以郭子仪为京留守。高晖闻吐蕃溃，以三百骑东奔至潼关，为关守李伯越所杀。”

殿前兵马：殿前军。指禁卫军，也可指官军。《杜工部蜀中离席》（唐-李商隐）：“雪岭未归天外使，松州犹驻殿前军。”

齑（jī）：捣碎的姜、蒜、韭碎末儿。齑粉：粉碎。【《庄子-列禦寇》卷10：“河上有家贫，恃纬萧而食者。其子没于渊，得千金之珠。其父谓其子曰：'取石来锻之！夫千金之珠，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，子能得珠者，必遭其睡也。使骊龙而寤，子尚奚微之有哉！’今宋国之深，非直九重之渊也；宋王之猛，非直骊龙也；子能得车者，必遭其睡也。使宋王而寤，子为齑粉夫！】《峡哀》（唐-孟郊）：“齑粉一闪间，春涛百丈雷。”

面缚：双手反绑而面向前；投降。《史记-宋微子世家》：“肉袒面缚。”司马贞索隐：“面缚者，缚手于背而面向前也。”《凯歌》（岑参）：“月落辕门鼓角鸣，千群面缚出蕃城。”

金阙：神仙或天帝宫阙；借指天子宫阙。《神仙篇》（陈-张正见）：“鸾歌凤舞集天台。金阙银宫相向开。”《北征》（杜甫）：“都人望翠华，佳气向金阙。”

玉墀：宫殿前的石阶；借指朝廷；台阶的美称。《班婕妤》（梁-萧绎）：“何言飞燕宠，青苔生玉墀。”《歌青帝辞》（梁-沈约）：“雕梁绣栱，丹楹玉墀。”

【大意】是谁又学侯景“青丝白马寿阳来”？他性格粗狂豪放，在平定安史之乱中崛起。难道没听说皇上今年初放出上千宫女？难道不知道前年冬引吐蕃犯京的高晖在潼关被清扫？天子禁军到时会灭你，说不定十月就是你死期。不如自缚到宫殿前投降，万一皇上走下玉阶对你开恩呢。

【诗意串述】这首诗或是听闻仆固怀恩“诱吐蕃数十万寇邠州”导致京师戒严的消息后而作。是谁像侯景一样“青丝白马”呢？就是你这个粗壮豪放在平乱中崛起的仆固将军。你没听说皇上年初放了上千宫人？（明主盛德皇恩浩荡。）你没听说前不久引吐蕃犯京的高晖在潼关被消灭？（前车可鉴叛乱下场可悲。）到时官军会将你歼灭，十月就是你死期。（或许杜甫作此诗时，还不知仆固怀恩九月病死。）劝你还是找根绳子双手反绑到“金阙”请罪，万一皇帝心情好，或许会像放“妃嫔”一样放你一马。（杜甫希望仆固怀恩寄希望于“万一”，不要走高晖的路。碰碰云气吧，说不定投降后，会像这上千“妃嫔”一样被放了。皇恩说不定有时会浩荡一次。万一呢？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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